来源:内蒙古评论家协会 2023-08-14 10:45:44 阅读量:
“莫成名”的迷茫与康洪雷的深刻
——简评我国杰出电视剧导演康洪雷的新作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
李树榕
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
内蒙古文史馆馆员
回首我国21世纪的电视剧,若选出三部经典之作,康洪雷导演的《士兵突击》必榜上有名。而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《青衣》《我的法兰西岁月》《农民工》《推拿》《功勋》等电视剧佳作,亦出自他手。不然,要用一部36集电视剧,将半个多世纪中国大陆的历史置于祖国南方到北方、北疆到南疆的空间跨度中,既涉及蒙汉民族交往、交流、交融的生活,又反映改革开放前后的社会变化,还要承载“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”、“发扬红色文艺轻骑兵乌兰牧骑精神”等重大思想内涵,除了康洪雷,任哪位导演都很难承担。
俗话说,勇敢的统帅,勇敢的兵!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近期央视第8频道播出的电视剧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(以下简称《父》剧),就是康洪雷率领斯琴高娃和涂们等老戏骨,以及汉族、藏族、蒙古族、鄂温克族等多民族艺术家,呕心沥血、筚路蓝缕、众志成城,共同完成的。所以,这是一部借助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回眸,不可多得的充满时代特色和草原特色,体现着康洪雷艺术智慧的杰作。
壹
康洪雷的第一个智慧,是能准确选择演员。因为唯一不能用化妆改变的就是演员的气质。
从电视剧《士兵突击》到《我们队伍向太阳》《推拿》,李泓良作为“80后”,是一个拥有独特气质、非常用心的好演员。
一想到他扮演的角色,愁苦、窝囊、忧郁就会成为标签。因为在他的气质里,忧郁多于开朗,羞涩多于大方,疑惑多于信任,勇敢敌不过窝囊,冷漠多于热情,坚定又少于迷茫,痛苦多于幸福,沉重又多于清爽……也许,康洪雷恰恰是认准了他这一别人很难“装出来”的气质,才让他来领衔主演《父》剧的男一号莫成名的。
所以,在剧中,莫成名的“寻找”,既寻找温暖的“家”也寻找事业的归属,既主动也被动,既是显意识也是潜意识,都是对这个典型人物的镜像化书写,同时也是这部剧思想和情感的贯穿线。而康导选择李泓良担纲,是坚信“性格决定命运”,同时也相信李泓良不仅随着剧情的发
展能将人物性格有层次地呈现出来,还能通过人物跌宕起伏的命运有力地揭示这部年代剧的深刻主题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开篇伊始,莫成名的第一个生命归宿就濒于毁灭。
1966年,当“粉碎一切”的历史灾难来临时,他的原生家庭破碎了——父亲对他无休止的指责、母亲对他莫名其妙的冷漠、弟弟的疾病、妹妹的“隐私”,都像刺骨的寒风,扫荡了“家”的温暖。同时,灾难砸碎了他的大提琴,也砸碎了他“艺术家”的梦想。物质家园、精神家园都轰毁了……他只能随着“知识青年上山下乡”的洪流,逃离这个家——尽管奔赴北疆的列车上,知青们欢歌笑语,可是,莫成名潜意识中的前途未卜,使他迷茫而无助的心态完全展现在了沉郁的脸上。
1968年,祖国北疆的茫茫草原,志同道合的知青伙伴,朴实的蒙古族阿妈诺尔吉玛,还有“三千孤儿入内蒙”的孩子们,共同给了他第二个“家”。这个家只有一顶蒙古包,却拥有超越狭小空间的亲人之间的温暖。遭遇暴风雪后死里逃生,他第一次懂得了“活着”的重要性,老阿妈在额上深切的热吻,使他又懂得了老牛舐犊的深切含义;在仁勤大叔一下又一下用冰冷的雪水搓拭自己的动感中,他更体味到了草原人民的大爱。“打井英雄”“打狼英雄”“小学教师”“乌兰牧骑队员”的荣誉和身份,使他曾坍塌的精神世界,在大提琴的旋律中逐渐被唤醒;牧区学生朗朗的读书声,使他曾被践踏的尊严和自信,逐渐得以回归—— “是这片草原给了我家!”由衷而发的喊声饱含着决心,使莫成名双重“寻找”的方向逐渐清晰,人生的脚步也随之稳健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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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上个世纪70年代,成名有了第三个“家”。他与美丽善良的蒙古族姑娘杭拉结婚了!孰料,这个家刚建立,角色的转换就让他从“哥哥”变成了“阿爸”。为报答草原、报答诺尔吉玛阿妈,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,他毅然决然收养了阿妈留下的三个上海孤儿——这一重大选择,是为了让“暖和的家”得以延续,也是草原人民崇尚生命的薪火相传。这个桥段出现在第21集、22集,即全剧的黄金分割点,无疑,是康导匠心独运使然。新家,给了成名当家作主的信心,也给了他尽心尽责的巨大空间。当他要把带着欧陆风格的大提琴演奏技术传给孩子们时,寻找“温暖的家”与寻找事业的归宿合二为一了——由此,他的幸福和笑容多了起来,草原主人的感觉,将以前的忧郁和惆怅扫荡殆尽。踏踏实实、从从容容、有所担当的心态,通过他讲课的神情和拉琴的神色,都得到了自然而然地呈现。
80年代,北疆草原的蒙古族歌舞,受到改革开放前沿城市演艺市场的欢迎,成名带着乌兰牧骑队员改制后,常驻深圳了;三个孩子也因出色的艺术水平,签约国外演出了;但最终,因工作需要,杭拉带队回草原了。在市场经济挑战面前,既有江南血统,又习惯于草原生活的莫成名,能否带着以营利为目的的演出队伍,适应欧陆和英美审美标准的衡量和挑选?这直接影响着他的第四个“家”能否安稳而幸福——回草原,有杭拉、有家、有自由、有尊严,但向全世界“传播中国·草原优秀文化”的理想怎么实现?不回草原,就要被充斥着资本的市场所左右,即使杭拉来到身边,自由的“家”也有不自由的干扰因素。况且,理想也未必能实现——又一次面对选择,又一次面带迷茫。莫成名事业的理想归宿和“暖和的家”最终会在哪里呢?
贰
为此,我们看到了康导的另一个智慧,即在表演细节上的精雕细刻。
恩格斯指出,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是“除细节的真实,还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。”言外之意,艺术作品要用真情实感打动受众,首先就要用真实生活中可信的细节吸引人,在此基础上,再追求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塑造。
康洪雷之所以在我国电视剧导演中名声赫赫,就在于他对细节的格外珍视,包括主角表演的细节、群众场面的细节、服装和道具的细节、大背景和小环境的细节等等。而这一切,不仅要尊重“环境造就人,人也造就环境”的客观事实,而且还要以“此时无声胜有声”的艺术魅力,让受众领悟到主创人员寓于其中的立体网状的情感内涵和思想内涵。
这部剧感人的桥段,大多形成于演员出色表演的细节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在涂们扮演的仁勤舅舅(大叔)与知青的交手的几场戏上,导演把他定为成一个有着红色酒糟鼻子的嗜酒者;走路,外撇着双腿;眼神,执拗而挑剔;动作,随意而滑稽,尤其是在其语言运用上,不仅汉语中夹杂着蒙古语,而且还简洁、重复。简洁,是自信;重复,是汉语的词汇量有限。由此,一位生性倔强、威望出众、自以为是、说一不二、“外冷内热”的“暖水瓶”型的蒙古族老人,即刻以其艺术的典型性而活色生香。
细节之一,在他阻止知青冬季打井时,一句“我要给你一个告诉!”就把他教训人时的口头禅流露了出来。这是习惯了谓语与宾语倒置句式的草原民族往往会脱口而出的。这句带有鲜明特色的口语,在剧中出现了不止三次,这就使一句台词,盘活了一部蒙汉语言的交流史,可贵!
细节之二,一群人在牧区小学的教室窗户外围观成名怀抱的大提琴,大家都不知这是什么乐器。仁勤老人一句“大头琴,很金贵的!”便令人忍俊不禁。但是,整体琴箱是木制的特点使马头琴与大提琴的音色极为相似。自以为什么都懂的老人,看着琴体大于马头琴的乐器,语气庄严、脱口而出的“大”头琴,带有见多识广的经验主义色彩,也隐含着马头琴改革离不开蒙汉文化、中西文化交融的规律,可贵!
细节之三,当成名借着酒劲倾诉热恋杭拉的心声时,仁勤一句接一句不冷不热的:“你的事,我怎么知道!”充分体现出马背民族的坦诚和直率,其中也蕴含着在亲情意义上对“情敌”按捺不住的仇视。至于老人家总是带着怀疑的态度挂在嘴上的那句“能长久吗?!”更体现出“世事洞明”和“人情练达”的草原智慧,也是可贵的!
当然,让人更难忘的还有仁勤老人在表演细节中体现的三个态度。
面对塌方的井崖,他要扑进去拯救宁安,那是豁出性命也要一搏的勇敢和挣扎:“宁安!宁安!!宁安!!!”这个细节,是可塑性极大的金马奖影帝在冒着心脏病突发的危险为艺术而“玩命”!见到奔丧的宁安父母时,他更是痛不欲生、愧不能抑:“宁安,听毛主席话,到草原,我没保护好!”语言简洁,意义深刻。随之即将下跪的身体颤抖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。而面对杭拉的婚事,他的两句心里话又是随着哲理流淌出来的:“你跟他走了,我会难过;他扔下你走了,我会心疼!”这是慈爱的老人对“不是女儿胜似女儿”的杭拉深厚的感情,也是在用一位父亲的经验激活了无数父亲的体验的“金句”。真实,质朴,感人至深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剧中,斯琴高娃扮演的诺尔吉玛阿妈,戏份并不多,但,在蒙古族长调的衬托下,导演却用55秒钟的细节,表现出草原民族即使生存艰辛也会以“万物有灵”的民俗信仰和坚决听毛主席的话的政治信仰,顽强呵护同胞生命的优秀文化传统。
你看,阿妈背着的牛粪筐很沉,踉跄的脚步很慢,用力的右肩很斜,捡粪的双手很糙,粗重的喘息很累,跛了的右腿很吃力,挎在右臂的马鞍具很重,摔倒的瞬间很真……但是表情却很平静,因为这是她几十年的“日常”。当然,这里有演员的艺术功力,却也是导演的“别有用心”。无论是“三千孤儿入内蒙”,还是广大知青到牧区,草原人民都是在生活并不宽裕、并不轻松的境遇下高高兴兴接受这些孩子的。
你听,阿妈的语速很慢,呼吸很缓,以蒙古语为主的台词,夹杂着汉语,真实地再现了牧区生活的“本来样子”。由此可见,老阿妈一直在努力——努力劳动、努力做家务、努力照顾所有的孩子——是具有代表性的。因为,“敏于行而讷于言”是草原民族的性格,恪守信义是草原民族的美德。当乌兰夫主席承诺:“要保障国家的孩子们接一个活一个,活一个壮一个”时,努力地面对一切,就是草原人民的实际行动。为此,当劳累透支的老阿妈仰天凝视时,康导竟用蒙太奇衔接到乌兰牧骑队员说书的声音:“语出必有源,事出必有名”。
是啊,要究其草原人民大爱的“源”和“名”,就必须正视蒙古民族集体无意识中对生命、对大自然、对英雄的崇拜。“娜仁”是太阳,“萨仁”是月亮,“阿格尔”是空气,“托娅”是光,体现自然崇拜;“其其格”是鲜花,“塔拉”是草原,体现生命崇拜;“巴特尔”是英雄,“阿其图”是恩情,则体现恩仇必报的文化品格。当你在蒙古民族的名字里听到这些称谓时,就会懂得这部剧里为什么会出现“杭拉”这般完美的女性了。
罗曼罗兰说:“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那就是认清生活真相后,依然热爱生活。”那么,生活的“真相”又是什么呢?是永远逃不出的两难选择?是“能长久吗”的永恒之问?还是不断要“选择”的劳心?不断寻找“暖和的家”的奋斗?
因而,在仁勤老阿爸的口头禅中,观众听到了一种亘古不变的智慧;在诺尔吉玛阿妈坚韧的臂膀上,观众又看到了一种伟大的“担当”!正是这些不是主杆的“枝叶”,却在导演的艺术智慧中,激活了每一个观众对现实社会和人性本质的思考。
当然,无论配角多么出彩,决定一部电视剧的成败,还是要看一号人物塑造得如何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“打狼英雄”的桂冠不期而遇地戴在莫成名头上了,聪明机灵的周伟用浓重的南京口音悄悄跟他讲:“媒体报道时,你要装作一条腿瘸了。没有损失,英雄就不真实。”随之向宁安的位置一瞥:“要是他,一定会这样做的。”闻听此言,成名一改以往懦弱的眼神,死死盯着对方,一言不发。乡音熟稔,内容陌生。此刻。成名的目光不再怯懦、不再犹疑,而是闪烁出一种意欲穿透对方心理隐秘的尖锐。当他断然拒绝了这个馊主意时,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与坦然。
可以上大学了,成名却要放弃。听着同样是王晓晴连珠炮似地追问:“就算你要负担你负担不了的,就算我愿意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一切,你还是会选择她,对吗?”天津方言的“她”介乎于普通话发音的第三声和第四声之间,暗指杭拉,很有杀伤力。成名深知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很多,眼神有些躲闪,坦言却很坚定:“我不能走,这里有我心上的人。”
成长在大城市、又受到西洋乐熏陶的青年人,抹不掉骨子里那份浪漫。成名手捧各种野花,身着淡绿色的蒙古袍,来到乌兰牧骑向杭拉求婚。面对众人好奇的质询的神态,他的目光坚定而幸福。杭拉是懂汉语的,可成名还是用蒙古语求婚了。这个语言细节是融入并尊重一种文化的表达,难能可贵。
那么喝醉了酒的成名是什么样呢?诚实,是他最大的优点。在单身汉仁勤舅舅的毡包里,他“酒壮怂人胆”。半瓶酒下肚,眼睛便泪水迷蒙。“火车上,杭拉给了我一块奶豆腐。我才晓得什么叫暖和……”“这片草原给了我太多,杭拉给了我太多!我离不开这片草原了!”既是酒后真言,也是心心念念的满腔真情。
是的,表演的最高境界是“无痕表演”,即“不是表演的表演”。所以康导希望演员们不仅要“演什么就像什么”;而且“演什么就是什么。”客观地讲,这部剧的全体演员,包括扮演达西、乌兰托娅、李向红的众多演员,都是竭尽心力的。为此,才能把主题浸润在每一个剧集中。
叁
康洪雷导演的第三个智慧,是在指“导”表“演”之外,也下足了功夫。如服装与时代的贴合,音乐与历史的贴合,场景与情感的贴合,等等。
借助半个多世纪社会发展历程中服装的变化来塑造人物,是一般导演做不好甚至做不到的。
20世纪六、七十年代的草原上,杭拉的服装,都是洗褪了色的蒙古袍。尤其是在冬天,一件灰蓝色或暗紫色的棉袍,大大的针脚扎透了棉花暴露在外面。这是我国“40后”“50后”“60后”非常熟悉的服装样貌。即使家境好一些的孩子,棉袄外面能有一件“袄罩”也实属不易。改革开放后,杭拉来到深圳,服装就发生了变化。体恤衫,是舶来品。每日为演员们操持一日三餐的杭拉,总是穿着最便宜的T恤,而且还是一直被汗水湿透、褪了颜色的T恤。与一天换一套衣服、打扮得艳丽而时髦的乌兰托娅相比,杭拉的衣着则反映着这位理智、自律、善良、勤劳、节俭的草原女儿,一心为工作,一心为他人,一心为家乡,一心为丈夫,一心为孩子的美德。只有当她带队要回草原了,朴素大方的服装,才尽显出她的端庄和美丽。
仁勤舅舅的服装,更是半个世纪前内蒙古草原上蒙古族“老男人”非常普遍的装扮。一顶旧得不能再旧的皮质鸭舌帽,被磨得透着些“光泽”,那是酒后老人用吃完手把肉的手抓来抓去的结果。一双破旧的靴子,在老人迈着有些“罗圈”的双腿走路时,竟然毫不违和。尤其是那件永远不会系住领扣的蒙古袍,在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“本色”中,显现着一个具有丰富的草原生活经验的蒙古族汉子,满心的豪迈和自信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草原题材的电视剧,离不开骏马也离不开歌舞。康导的智慧就在于无论骏马奔驰的场面还是载歌载舞的场景,都不是为了展现地域风情而展现,而是在推进故事情节并承载主题思想的。
剧中,由乌兰牧骑队员演出的《挤奶舞》是七十年前的老作品。女演员们身着藏蓝色的蒙古袍,戴着雪白的头巾,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。然而,通过这些尚未时装化的舞蹈服装,不仅让观众感受到一份久违的亲切,而且还用像外之意暗示观众,乌兰牧骑的生命力首先在于对优秀文化传统的继承。
当然,“智慧”就是准确把握客观世界和准确认识自我的能力。所以,观众难以忘怀的有源音乐和无源音乐,都得益于康导的积累。
对于流传在草原上多年的蒙古族民歌,如《森吉德玛》《四岁的海骝马》等等,作为无源音乐(即背景音乐)使用时,《父》剧可谓信手拈来;对于老歌、老舞、老曲子,如舞剧《红色娘子军》中《快乐的女战士》,还有《各族人民心连心》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》等歌曲,作为有源音乐(即从情节中生发出来的音乐),又被导演驾驭得从容不迫;而呼麦和蒙古族长调、短调在剧中所产生的衬托作用、暗示作用、强化作用、铺垫作用、过度作用,又让题材特色、故事情节、人物性格、主题思想均得到了充分展现。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我一直在想,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是席慕容的一首诗,后经蒙古族音乐家乌兰托嘎谱曲而家喻户晓。康导为什么要用这首诗(歌)的名字为《父》剧命名?是借力打力的聪明,还是难以言表的深刻?是的,是的,有很长一段时间,内蒙古的孩子努力学习,是为了离开内蒙古;中国的孩子努力学习,是为了离开中国。即便人人都在唱“美丽的草原我的家”,最终还是要离开她;即使心里都有“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”,可还是离不开大都市的奢华;这样的社会现实,令人心寒,令人反思。由此看来,这部剧的名称,就不是简单的借力打力,而是承载着导演康洪雷对家乡、对祖国如何继续发展的深刻思考了。
审美经验告诉人们,一部电视剧的思想诉求是什么,要看最后一集结尾处一号主人公的命运结局。
风风雨雨30年,莫成名的寻找是否有了理想的结果?
从“表面人生”看,他在寻找具有安全感和温暖的“家”;从“私下人生”看,他在探寻能够与音乐共存的生命自由;从“隐秘人生”看呢?他是在面对市场经济的挑战时,从“寻找”报效草原的工作到“寻找”把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播得更远更广的方式,都坚定而执着。只是,当“自由与金钱”、“尊严与权力”形成悖论时,他才再一次陷入了迷茫。
当然,一旦导演是深刻的,莫成名就要在迷茫中有所期盼。
为此,第36集,成名又喝醉了,这是承诺出任亚洲艺术团总监之后的幸福,还是不知未来即将面临着什么的困惑。有一点却是明确的,王晓晴这位昔日的同志,当下欧亚唱片公司的亚洲代表,选择中国艺术家担此重任说明了什么呢?随之“纯子,你太有眼力了!”王晓晴,你太有眼力了!”一句又一句的自言自语,是酒后“真言”?还是“妄言”?就在观众还未理解时,成名竟出现了幻觉,那是名扬四海的“中国·内蒙古蒙古族无伴奏合唱团” 蝉联三届“世界合唱比赛”金奖的演出现场,一曲《美丽的草原我的家》,引来了阿妈诺尔吉玛和仁勤大叔,引来了宁安、杭拉、达西;此刻,虚实结合、情景交融的意境出现,耐人寻味,发人深省……
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剧照
如何勇敢跟随社会发展的脚步,正视人性中永远“无解”的命题;如何在世界之大变局中铸牢“中华民族共同体”意识;如何有力传播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;如何让中国艺术家活得有尊严、有底气、有骨气、有志气,是莫成名无法回避的现实,也是康导的深刻思考。
可见,康洪雷,就是康洪雷!因为他一直阔步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,有担当、有追求、很踏实、很稳健、很豪迈。而他的艺术才华和智慧,以及求真、求实、求美的创作精神,使其能用散点透视与焦点透视交织的影像布局,引导观众深入思考“如何安置自己的良知”;能用四两拨千斤的细节展示一个时代的文化;能把透视人生本质的哲学自觉转化为艺术的魄力。
高山流水觅知音。《父》剧能否成为一部现象级电视剧,还有待于观众对剧情的深入理解和结合社会现实的延展性思考。仅以康洪雷导演坚定不移“接地气”的创作原则所蕴含的中国电视人的文化自信,就足以成为建构“中华民族现代文明”和建设“中国式现代化”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,不是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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